杨致远的中国缘：能否与周鸿祎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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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Facebook 最终上市成功，将造就上千名百万富翁，其创始人扎克伯格无疑将再度成为互联网行业的超级明星。在一片欢声笑语的背后，曾经的互联网第一代领军人物杨致远离去的消息显得是如此微不足道。

2012年 1 月 25 日，雅虎公布 2011 年第四季度财报。这一天恰巧是中国农历大年初三。在杨致远的老家台湾有个风俗叫“老鼠初三娶新娘”，大意为此日为休息之日，连老鼠也选择这天娶新娘过门。杨致远的父亲在其两岁的时候去世，他和弟弟由母亲抚养长大，10岁即全家移民至美国。杨致远或许早已忘记年幼时的习俗，但一周前从雅虎董事会“清晨辞官回家”的他或许是真的可以休息了。

杨致远一直坚持自己的中国情结，作为第一代互联网的成功创业者，他激励了一代又一代中国的互联网创业者。当他创立雅虎的时候，31岁的张朝阳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后还在瞎混，31岁的马云刚刚知道什么叫互联网，24岁的马化腾还在构思企鹅的雏形，24岁的丁磊在为一家美国公司打工，24岁的周鸿正在西安交大读硕士，而他和中国互联网的恩恩怨怨也为人津津乐道。



布道中国

雅虎公司在今年 1 月 17 日下午宣布，该公司创始人、现任首席执行官杨致远自即日起辞职，不再担任雅虎公司内的任何职务，这意味着雅虎的“杨致远时代”终结。

直到今天，还有人不停地询问曾开创了互联网搜索时代的杨致远是否是中国人。1968年 11 月 18 日，杨致远出生于台北市，祖籍福建。仅仅几天后中国搜索引擎代表人物李彦宏在山西阳泉出生。虽然这两人在互联网历史上并没有太多的正面交锋，但百度在中国的一家独大是雅虎未能在中国市场站稳脚跟的原因之一。

对于世纪之交登陆互联网的中国网民来说，雅虎邮箱、YahooMessenger 是他们对互联网的最初记忆，雅虎的搜索赚钱模式自不必说，其门户赚钱模式更是促成了新浪、网易、搜狐等一大批中国本土门户网站的崛起，拥有华人身份的杨致远也成为了第一代中国创业者的偶像。

1998年 3 月，北京中国国际展览中心，第二届世界计算机博览会正式开展。26日下午，离杨致远的“从 Internet 广告中获取盈利”的主题演讲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场就早已座无虚席，晚来的观众只好站在会议室的旁边聆听。

在 40 分钟的演讲中，杨致远介绍了雅虎的历史、业务以及雅虎是如何利用互联网赚钱的。在演讲结束后，现场大概 20 分钟的现场提问环节更是精彩纷呈，问题连珠而至，杨致远面对观众慷慨激昂，意气风发。一位当时在会议现场的观众对本刊记者表示：“当时的杨致远背后有着一层布道者的光环。”

“克丽，我最不愿回答你的问题。”杨致远在演讲结束时回答 PCweek 总编刘克丽的提问时幽默而自信。

此时的杨致远正值而立之年，他麾下的雅虎也正走在互联网行业的最前列。1998年 8 月，这家刚刚成立三年的公司资本市值超过 90 亿美元，而雅虎的股票价格更是达到了两年前首次公开上市价格的 23 倍。

这些风光的数字只能让中国同行仰视。要知道，在同样一个月份，中国互联网行业的主管部门信息产业部刚刚成立。而日后在中国互联网行业叱咤风云的搜狐和网易还在为了寻找盈利赚钱模式而苦苦奋斗，日后门户网站魁首新浪尚在腹中。

会议结束后，杨致远表示雅虎将在一年内进军中国，他基本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仅仅一年半以后，雅虎中国宣布成立。

或许此时的台下就坐着日后中国互联网的几位巨头，在这一天，在杨致远的面前，他们就像求知若渴的学生一般。而杨致远和中国几个互联网巨头之间亦师亦友亦敌的关系更是缠绕着他整个职业生涯。

恩怨周鸿祎

“奇怪的音乐听起来非常新鲜。”2004年 4 月 13 日，首都国际机场，杨致远匆匆走下舷梯，身后跟着他的全球管理团队。他的出现让迎接他的雅虎中国的员工激动不已，再度访华的杨致远拿中国下属们安排的欢迎曲开着玩笑，此时鼓掌欢迎的人中正有日后在中国互联网行业中多次掀起波澜的原 3721 总裁、新任雅虎中国总裁周鸿祎。

在周鸿祎的印象中，杨致远性格温和，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曾公开评论杨致远：“杨开启了伟大的互联网时代，是历史性人物。”但和杨致远的温和性格相反，周鸿在业内以敢于放炮著称，这或许是两人最后分道扬镳的根本原因。

那个春天正是雅虎度过的第十个年头，携雅虎大部分高层抵京的杨致远身上背负着敲开中国市场的艰巨任务。这一年雅虎刚刚出炉了最新的搜索技术，试图通过搜索引擎继续冲击中国市场，有搜索背景的周鸿祎担任雅虎中国总裁职务看起来顺理成章。根据雅虎 2004 年第一季度报告显示，雅虎盈利超过 1 亿美元，其中搜索业务成为增长最快的主业之一，其中在线业务中的三分之一以及全部线下业务的收入都来自搜索。

对雅虎来说，当时中国搜索市场几乎是空白，“搜索市场的争夺是一场马拉松，断言谁执牛耳为时尚早，我们很有信心。”杨致远说，“雅虎致力于为中国的个人和企业用户提供卓越的在线服务和用户体验，进一步推动中国互联网产业的整体发展”。

但随后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雅虎中国的重要职位在周鸿祎的操纵下被 3721 的核心成员占据，而深知技术重要性的周鸿祎更是安排原 3721 技术人员接受雅虎的核心技术培训，在接完培训后，这些工程师突然辞职并且转投周鸿祎家人所注册的其他公司。2005年，周鸿祎本人从雅虎离职，随后成立奇虎公司，并且发布软件恶评榜，雅虎中国名列榜首。

2005年底，雅虎在嘉里中心大宴京城 IT 名流，身着唐装、迟到近 1 个小时的杨致远以“大家吃好”为主题发表了不足百字的演讲。这次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表演和 7 年前的意气风发几乎截然相反，可见周鸿祎的突然离去让杨致远进退失据。

而在离开雅虎中国后，周鸿祎更是没有给杨致远留任何面子：“任何企业的成功与失败都是自己造成的，不要全部怪罪于外力。关于雅虎的失败，可以讲，从 CEO 到杨致远，用两个字概括就成：傻B。”

周鸿祎认为杨致远在中国一直是赌徒的心态，并没有把中国的互联网企业放在心上。在 2003 年以前，雅虎中国只有几十个人。结果被逐步边缘化。而在收购了 3721 后，还是抱着赌徒心态经营。

在和杨致远有过多次接触后，周鸿祎评价杨致远性格和善，很少批评人，但是在做出任何决定时都思前顾后，患得患失。他甚至放言：“杨致远是个成功的创始人，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领袖，也绝对不适合 CEO 的位置。”

一语成谶，2008年，杨致远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交出手上的 CEO 职位，此时的周鸿则直言：“雅虎不缺钱、不缺产品、不缺人才、也不缺商业赚钱模式和用户资源。如此好的条件其实很容易冲出重围。关键问题就出在领导人身上。”

如今杨致远已经远离雅虎，而周鸿祎身为昔日的小弟也不好意思再多说狠话。杨致远在中国的另一个朋友马云则伴随着雅虎由盛而衰。

西湖论剑

马云青年时的偶像就是杨致远。1995年时马云曾在杭州向企业推销一种现在已经十分普及的产品—网络页面，他内心的目标就是要把“中国黄页”做成中国雅虎。

在 1998 年第二届世界计算机博览会演讲前后，马云曾陪伴杨致远游览长城。这也是比杨致远年长四岁的他和杨致远多年亦师亦友关系的开始。

十年后，马云麾下的阿里巴巴已小有名气。2005年 4 月，杨致远重新打开邮箱，回复了 6 年前马云的一封邮件，那是在阿里巴巴刚刚创立时马云写给他的。在邮件中，马云问杨致远：“你觉得阿里巴巴怎么样？也许有一天阿里巴巴和雅虎这两个名字配在一起会很好。”

杨致远斟酌良久，回复说：“阿里巴巴和淘宝做得很好，有机会想跟你谈谈互联网的走势。”这封走了六年的信让两人在 2005 年阿里巴巴的“西湖论剑”活动中再次碰面，此时杨致远的身份已经变成阿里巴巴的董事。

根据资料披露，此次合作赚钱模式为：雅虎将其在中国的全部资产交给阿里巴巴，再给阿里巴巴 10 亿美元，雅虎拥有资产合并后的阿里巴巴这家企业董事会的一个席位、40% 的经济效益和 35% 的投票权。

这次嫁娶，在外人看来远谈不上门当户对，当时的雅虎是世界知名的互联网企业，而阿里巴巴的核心业务却还是在成长期，淘宝网刚刚诞生，今天阿里巴巴的摇钱树支付宝更是如一个初生婴儿。

这场不对等的婚姻，在数年后双方地位逆转后更是引发了更多的争论。但杨致远和马云的友谊从来没有受到影响。

2005年 5 月，马云与杨致远相遇于美国高尔夫球场。球场上，大家忽然要打个赌，让 UT 斯达康中国公司 CEO 吴鹰跟马云比赛打定点，看谁打得远。只有杨致远一个人赌马云赢。结果这一杆吴鹰打空，瘦小的马云真的赢了。打完球，杨致远就不放过马云了。加州的风很大很冷，杨致远笑着与他并肩而行说，“我们把交易定了吧”。

此后尽管历尽波折，杨致远和马云几乎是并肩而行。随着杨致远在雅虎管理层逐渐边缘化，马云和雅虎的关系也日趋紧张，不对等的婚姻对双方都是折磨。2010年后，两方关系急转而下。根据协议，从 2010 年 10 月开始，持股阿里巴巴集团 39.0% 经济权益的雅虎，其投票权从 35% 增加至 39.0%，而马云等管理层的投票权从 35.7% 降为 31.7%，软银保持 29.3% 的经济权益及投票权不变，雅虎成为阿里巴巴真正的第一大股东。

随后，阿里巴巴向雅虎提出股权回购计划，但遭雅虎回绝。阿里巴巴 B2B 公司前 CEO 卫哲言辞激烈地炮轰雅虎是一个面临破产的公司，而阿里巴巴不再需要雅虎。马云本人也用“资本只是舅舅”来强调自己对阿里巴巴才有无可争议的控制权。

著名天使投资人薛蛮子描述了双方如今的地位：“阿里巴巴数年内羽毛丰满，卓然是中国电商一座大山，而雅虎经过谷歌、Facebook 挑战，其地位一落千丈。当年小弟弟长成大爷，而雅虎这当年全球互联网第一品牌变成‘小三’。”

如今杨致远突然撒手，不但离开了雅虎而且还放弃了在阿里巴巴的所有职位，这也让人怀疑离开杨致远的阿里巴巴是否还能顺利收购雅虎。

尽管马云表示“期待与雅虎董事会和管理层保持具有建设性的关系”，但业界还是为此前一直洽谈的并购事宜表示担心。

互联网分析人士方兴东在微博上表示，失去杨致远的帮助，回收阿里巴巴股票，“马云今后操作就会难多了”。

再见杨致远

在 2011 年第四季度财报中显示，雅虎营收低于分析师预期，达 11.7 亿美元（不包括流量采购成本），每股收益 25 美分，净利2.96亿美元，上年同期为3.12亿美元。截至 2011 年 12 月 31 日，雅虎持有 25.3 亿美元的现金、现金等价物以及有价债券投资，比截至 2010 年 12 月 31 日的 36.29 亿美元减少 10.99 亿美元。

在这份财报发布前离开，或许是杨致远能够选择的最佳时机。杨致远目前仍然身兼数职，他仍然是美国软件和设备巨头思科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也是他的母校斯坦福大学的董事。

此时杨致远选择离开一手创办 17 年的雅虎，也同时辞去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的职位，或许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随着他的离开，互联网崛起的第一代明星已所剩无几，或许正如业内人士的评价，现在无论是世界互联网还是中国互联网，都已经进入了“马氏社会”。

或许杨致远会再次回到中国，头衔是思科公司董事还是斯坦福大学校董，抑或是普通旅游者？但估计不会再有“奇怪的音乐”来迎接他。不知道曾经反目成仇的周鸿祎是否会和他一笑泯恩仇，但可以肯定的是被收购雅虎事件折磨的焦头烂额的马云短时间内不会陪他再来次“长城一日游”了。

来源: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杂志